“老地方,见”,
每周回家,离火车到站还有半小时的时候,我都会收到同样的消息,无论刮风下雨,还是酷暑严寒。当我们走在车站广场,远远就能看到一个挥着手的高大身影。他身材高大,性格温厚,对于别人的求助,他总是有求必应。
婚姻、买房、生女,可以说我的人生大事中总有他的身影。他爱吃,我爱玩,于是我们两家人就成了默契的旅行搭子,草原、沙漠、大海、高山都留下我们两家人的足迹。
人常说“好人不长命”,之前我是不信的,直到得知他生病的噩耗,我才对此深信不疑。得知他患上肝癌后,我们连夜回去探望,那也是我第一次没有收到“老地方,见”的信息。
在医院的病房里,我们见到了他,精神不好,不爱说话,红色的手掌在黄色皮肤的衬托下格外的显眼。顺着手上的输液管,我看到空中摇晃的药袋,上面写着“xx,45岁”。还没说几句话,他就开始催我们离开:“看看就行了,我没事儿,快点走吧,这不是好医院,省的传染。”
走在医院的走廊里,我脑子一遍又一遍的出现“肝癌,45岁”两个词,眼泪夺眶而出,我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,不能让他听到,最终还是失败了,连看门大爷都惊动了。
上周六,我带着他女儿去医院探望,刚进门就看到他吐血了,然后就是不停的便血。经历不知多少次的吐血、便血后,他停止了呼吸。姐姐和孩子都在呼喊他的名字,每次一呼喊心电图都会再跳起一次。而我好像失聪了,什么也听不到了。昏昏沉沉跟着车来到火葬场,看到他被送进去,未成年的女儿在给爸爸挑选木盒,然后我又再次落泪。
周二早上,阳光明媚,和几天前的狂风相比,今天的风温柔了很多。出殡仪式是在他村的骨灰堂举办的,所有的仪式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。当他女儿拿起幡时,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数百只黑鸟从堂西盘旋飞来,一直飞到举办仪式的正上方,一只白鸟落在电线上叽叽喳喳的叫着。
“砰”一声,盆被孩子摔的稀碎。白鸟似乎收到了惊吓,用力跃起,向西南方飞去。在白鸟的带领下,黑鸟继续保持盘旋姿态,随白鸟飞走了。这个场景,我们一起去巴彦淖尔旅游时,在草原上见到过类似的奇景,只不过那次的鸟更多,鸟旋涡更大。
随着孩子手中的三倍白酒撒下,漫长又短暂的仪式结束。悲伤只属于家属,帮忙的人已经开始期待中午答谢宴的美食和烟酒了。
和他在一起的时候,我们总是快乐的,吃的饭菜也都是香甜。 可能是我对快乐的留恋,对美食的贪婪, 他的离去让我久久不能释怀。 后来我想到了金刚经中关于“一往来”的解释。
我记得原句是这样的“须菩提,于意云何?斯陀含能作是念,我得斯陀含果不?”须菩提言:“不也,世尊。何以故?斯陀含名一往来,而实无往来,是名斯陀含。”
他呀,是个罗汉吗,所以对所有人都好。但他已经是二果罗汉,这是他最后一次返回人间历练、渡劫,他离开了,说明已经功德圆满,今后不再来。
想到这里,我乐了,因为他圆满了。
想到这里,我哭了,因为今后再也不见!
每次回家走在车站广场,我都会看看那个熟悉位置,只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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